第二天,小樹沒再提起玉米排骨湯這件事情,我也就識趣地不再過問。
只是他彷彿對我的行蹤更加註意。
早上我起床,準備照常出去撿柴火,剛剛碰到門框,就聽見小樹在我身後謹慎地問:「去哪?」
「撿柴火。」
聽到我的回答,小樹依舊不放心。
「我和你一起去。」
在林子里,他坐在一邊靜心沉氣地修習法術,我就在他不遠的地方勤勤懇懇的撿木頭。
小樹告訴我,不能走遠。
我就老老實實的在他百步之內的地界活動。
等到身後的背簍滿了,小樹還在閉目修鍊。看着他一絲不苟的樣子,眉頭微蹙,一滴汗順着他的鼻樑流下來,掠過他鼻樑上那顆小痣。
我居然看着看着給自己看臉紅了。
沒出息沒出息,他不過是在那裡做做法我就給看臉紅了,實在不該。說起來,要怪就得怪那些話本,讓我神思不寧。
之前計劃的英雄救美的計策就這麼草草結束,他也沒救到我,反而我被他發現偷跑出去,給我一頓冷眼。
這可怎麼辦呢?我不能就這麼放棄了。萬一哪日被別的女子捷足先登,我可不得後悔一輩子去。
心裏還在盤算着怎麼能讓小樹喜歡上我,這邊小樹已經結束了他的修鍊,我沒注意到他也在看着我,眼神中還帶着剛剛的疲倦,卻在看到我時依舊透亮清明,衣領被他的汗水浸濕,幾縷髮絲貼在臉上。
他起身向我這邊走來,我還蹲在地上出神地望着他。
他看我那一眼,已經讓我有如跌入泥潭一般難以自拔。我知道我該挪開視線,但是,和他眼神相撞的時候,心裏似乎像是觸電一般,腦袋裡的某根弦砰的斷了,心跳加速,彷彿要衝出胸腔。
「累了吧,走吧,回去了。」小樹一把背過我身旁的竹簍,摸摸我的頭,便先走一步。
我被他這樣的舉動釘在了原地。
從前他也那樣看我,也那樣溫柔的摸我的頭,可是我都一般無二沒別的想法。
只是最近我對他產生了別的訴求之後,看他這些平常的動作就會心虛起來。
小樹啊小樹,你能不能別這樣,我快亂成一團了。
小樹與我的生活還似往常,但他帶我去人界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。
他帶着我一家一家的逛,告訴我那是**,裏面魚龍混雜不可以去;又說那是戲院,每天都有表演,這個可以去;還有他就像個導遊一樣給我一家一家的說,又點明哪裡可以去哪裡不可以去。
說到紅招樓的時候,他敲了一下我的腦袋,:「這裡,不能進,變成男人也不能進。」
我連忙點頭如搗蒜,心虛的不行。
晚上他帶我在一家酒樓吃飯,點的都是我愛吃的東西,正當我大快朵頤之際,小樹給我使了一個眼色,讓我看看隔壁那桌,那桌一共四人,個個身穿月白雲紋道袍,腰間佩劍,那冠上的銀簪更是奪目,一隻翡翠青龍纏繞其上,更是讓人移不開眼。
小樹低聲對我說:「那是青峰的修仙弟子,快點吃,別被他們察覺我們的身份。」
我有些害怕,以前出來從來沒有見過青峰弟子,這會已經是晚上了,他們怎麼會出現。
心緒不寧,也沒了胃口。小樹讓店家替我們打了包,就打算離開。
剛剛出了酒樓,那幾名青峰弟子就追了上來。
「兄台請慢!」
我拉着小樹的手緊了幾分,小樹轉身,:「閣下何事。」
那為首的人逼近幾步,:「這個荷包可是你們掉的?」他晃晃手裡的東西,我看了一眼那荷包,果然是小樹的,可小樹向來不是丟三落四的人,那荷包又怎麼會掉。
「多謝。」小樹接過荷包,轉身就要拉着我走。
那青峰弟子卻是把我們圍了起來,:「慢着,你們二人從哪裡來,為何身染妖氣?」
「妖氣?道長可是看錯了?我們兄妹二人可是良民。」小樹臉上擺出笑意,對那為首的青峰弟子說。
「既是良民,想來是不怕我們的符咒的,為了保險起見,得罪了。」那人不知從哪掏出一張符紙,他看了我一眼,還沒來得及動手,小樹果斷施法,與我化作兩道青煙逃跑。
身後的青峰弟子見勢不妙,御劍向我們追來。
小樹與我回到了林子里,才現了形。
他說:「你先回去,快點,我在咱們家的周圍設有結界,一時半會破不了,要是兩個時辰我還未歸,你就收拾東西逃走,記住,往南邊去,那邊安全,去了就別再回來了。」
我聽了這話,自然是不肯的,:「小樹,不行!我不能一個人走,我不能沒有你的。」
聽到我這麼說,小樹頓了頓,緊皺的眉頭也鬆了一二,他笑了笑,這個時候小樹的笑容依然好看,讓我想就這麼一直看着他。
「我也不能沒有阿盈,但我得留下來拖延時間,他們不一定把我怎麼樣呢,你快點回去,不論生死,我都有辦法告訴你。」小樹此時神色依舊從容不迫,他只是在催促我離開。
生死,小樹說到了死,他會死嗎?我好害怕,我還沒有告訴小樹其實我心悅他,想讓他娶我呢,怎麼就要到了生離死別這一步呢。
見我還在猶豫不決,他摸了摸我的頭,像往常一樣,:「別害怕,哥說了會保護你的,快回去吧,明天哥給你做酸菜魚好不好?」
「小樹,等等,有句話我......」我決定這個時候告訴他我的心意,但小樹制止了我,
「有些話得我來說,阿盈,等我回去,我給你說好嗎?」小樹扶着我的肩,略微彎着腰,他知道我要說什麼,他對我是一樣的。
我此時心裏又驚又喜,但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,小樹又在催我離開。
我沒辦法,只得轉身回去,一步三回頭,小樹都是笑臉盈盈的朝我揮手,「兩個時辰!哥一定回去!」
我聽了這話,卻還是擔心,回到了竹屋,沒心思干別的,就坐在屋外台階上等着,兩個時辰,小樹你一定要回來,我就在這等着你,哪也不去。
......
很靜,聽不見聲響,不知道小樹此時怎麼樣了,那幾個青峰弟子有沒有追上來。
小樹說有些話得他來說,他是不是猜到了我要說什麼,他是不是對我有一樣的心思。要是這樣的話,我就不用再設計什麼英雄救美的戲碼了,小樹本來就是喜歡我的。
但是,小樹什麼時候回來啊,天色已經很晚了,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,他說兩個時辰之後就讓我離開,但我不,我就要在這裡等他,他說了,生死皆有信,我怕我走了,他找不到我,我就在這等着他。
想來,我們在這裡平安了這麼久,還是頭一次遇到青峰的人,反倒是從來沒見到魔族的人,想來是小樹設下的結界的緣故。這道結界我竟然不知道,怪不得這麼久我從來沒見過別的人出現在林子里。
小樹一直都是這樣周到,難怪我會喜歡上他。
小樹啊小樹,你可要快些回來。
今天的月亮沒那麼大也沒那麼亮,此時的天空就好像我的心一般陰翳,小樹會不會餓呢,他會不會渴了。想到這,我就起身到屋裡去,想着給他做道菜。
他以前教過我如何燉排骨湯,我就一個人摸索着燒火,起鍋。可心中急躁,刀切到了手,我也顧不得,只想着趕快做出來,這樣小樹一會回來了就可以嘗到我做的湯了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,我的湯都做好了,小樹還沒回來。
等到了兩個時辰,我已然是等不及了,想出來找他,剛剛下了台階,就看到小樹的身影,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,夜色太濃,我看不清他身上的傷。
我走過去,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,正如十幾年前大戰後我在屋外聞到的一樣。
我嚇壞了,腦子裏面頓時空白一片。
用法術點了一盞水晶燈,小樹那樣一副血淋淋的樣子就呈現在我面前,只是他一身墨色衣服分辨不清血跡,但他身下的地面已經被血染了個遍。
我趴在他旁邊,也不敢動他,只是輕聲喚着:「小樹,小樹,你怎麼樣了啊。」
我探了探他的鼻息,已經微弱的察覺不到了,此時,我宛如墜入冰窟一般,渾身顫抖,呼吸不上來。
「阿盈......」小樹嘴巴動了動,我伏在他身邊,仔細聽着。
「小樹,你說。」眼淚早就模糊了雙眼,我太害怕了,我害怕上天再次奪去我最愛的小樹,也害怕小樹疼,害怕小樹受苦。
「對不起,我遲到了......」小樹的眼睛被血糊住了,睜不開,我用手給他擦了擦。
「沒有,你沒遲到,兩個時辰剛剛好......」我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,小樹這副模樣讓我心悸。
「以後,你可能得一個人了,對不起了,那些話還是不說了吧。」
「不行,不行!你不能死,你不能離開我!」我聽到小樹這樣說,再也忍不住了,哭喊着挽留,可是已經沒用了,小樹說完這句話,就合上了雙眼,不再動靜。
我晃晃他,小樹也不再動,甚至體溫也在一點點消散。
「你理理我,你理理我啊小樹,」我把他抱在懷裡,讓他靠着我的腿,「不可以,那些話你得說,你得告訴我啊小樹.......」
我再一次面對了最愛的人的死去,上一次我尚是孩童,面對死亡沒有辦法,只當是命運不公,上天薄我,可這一次我不能忍受小樹的離開。
那是我的家人,我的愛人,我最重要的人。
我們早就一命一體,不分彼此了。他身上的傷痛似乎也一模一樣的生在我身上,我感覺五臟都在疼,似乎是要將我從里給撕開一般
一切發生的太快,我來不及體會悲傷,我只想着救活小樹,無論用什麼辦法,我都要救活我的小樹,儘管上天又要待我不公,那我也要違抗天命,把小樹從地府裏面給拉出來。
我用法術護住他的肉身,將他好好的安置在房間,他的房間我經常來,儘管小樹說了男女有別,讓我沒事少去他的屋子,可我就是不聽,把這當做自己的別居一般用着。
我費力的給他挪到床上,給他蓋上一層薄被。
便出了屋子,我得去找,找到救活小樹的方法。
可是我不認得旁人,也沒有別的門路,我該怎麼辦啊。
後兩天我都在奔波,時常去人界找起死回生的偏方,期間還被青峰弟子差點發現,時常偷偷去魔界找,又是差點被人發現我是狐族中人,連忙逃走。
到現在我才發現我自己竟是這麼的廢物,沒了小樹我什麼也不行。
直到第三天,我才終於有了進展,我找到了當年大戰後餘下的狐族。我想找一些草藥先替小樹把身上的傷口治好,就走了好遠來到百花崖上採藥,卻不小心掉進了設好的陷阱里,腿也摔斷了。
我又餓又疼,小樹不能活動的這些天,我都是隨便應付着,自己做的飯要麼糊了要麼不熟,總之是過得很慘。
這陷阱被施了法,我一時半會出不去就只好被困着,等着被人發現,到時候再見機行事想法子脫身。
誰知到了晚上,見一個小孩探頭往下瞧,過了一會他又領來了幾個大人,沒想到卻是見了老熟人。
那是當時還在狐族生活時我們的鄰居,紅姨。
她認出了我的玉佩,就猜到了我是誰。
被他們拉上去以後,他們把我帶下山去,紅姨悉心地給我包紮了腿,又準備了些食物招待我。
等我吃飽喝足以後,紅姨才抱着我大哭起來:「阿盈啊!你爹娘走得太急了啊,居然狠心只留你一個......」
紅姨一邊痛斥我爹娘的狠心,又一邊感慨着他們的早逝,掩飾不住的悲傷,周圍還坐着幾個長輩,說起當年的事,都是一陣傷感。
聽紅姨講,紅姨的男人死在了大戰里,現在一個人照顧着三個孩子,雖然不好過,但好歹沒了外族的侵擾,狐族現在只有百十來口人了,生活在百花崖下,那裡遠離魔界,地方險峻,青峰的人也不好找。
我又把最近我經歷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,他們很熱情的說願意幫我救小樹。
找到了昔日族人,最近一直以來緊繃著的神經才鬆懈一些。
紅姨把我留在這,想讓我住上一晚上,我沒理由拒絕。
只是半夜睡不着,就拖着一條不能走的腿來到了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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